《以猶未盡》並不是坊間介紹山水人文的旅行書類型,也不那麼算是典型的旅人筆記,作者波阿斯筆下的這本書,比較像是一位略知猶太文化、熟悉聖經猶太背景的基督徒,藉由深度旅居以色列當地的生活日常,進行心靈對話的自我反思。這些跳脫既有思維框架的心靈衝擊,在閱讀過程也給我不少觀念上的洗滌。
「我們常常會覺得,生命中發生的難處會極大地影響我們,但其實,塑造我們的並不是困難或苦難,是面對它的態度。如何面對生命中最大的艱難,會決定我們成為一個怎樣的人。生命是一條長河,我們一定會有感到強烈的悲傷、失望或憤怒的時候,這樣的感覺雖然真實,卻不是事實和真理......我們可以決定最深的創傷對我們的影響是什麼?它是毀掉生命的,還是使人從中得到重生的契機?」
作者曾至以色列西南邊城市YALTED拜訪一位藝術家Yaron Bob,這位藝術家的創作材料是加薩走廊的攻擊武器,也就是在新聞裡常看到的從加薩走廊來的火風箏,(巴勒斯坦人將火種放在鐵絲做成的籠子裡,隨風飛來),Yaron Bob拆解這些火箭飛彈外殼,將它們創作成一件件雕塑作品,再將之送往學校或政府單位。在戰地有這樣的藝術家不足為奇,但感動我的是創作動機背後的故事,原來Yaron Bob與在地人對於火風箏的威脅是飽受驚嚇的,逃生最慢的一次,火箭砲就在藝術家眼前不到十公尺的地方炸開。在一般人的心中,這火箭砲是生命最不願碰觸的痛,他卻覺得想做點什麼來轉換自己心中的創傷。於是他用這些材料去雕出樹、鳥、玫瑰花…,就在他用這些鋼鐵完成幾朵玫瑰花時,突然間他感受到療癒。書中一段很美的描述「從親手塑造的轉變中,他感受到自己有能力在如此充滿暴戾和恐懼的環境中,使看似完全敵對的清新與和平誕生,在他心中因戰爭引起的許多傷痕也因此得到撫慰。」
心理治療方法中有種「洪水法(Flooding Therapy)」,治療過程中會讓當事人暴露於激發焦慮的刺激狀態,讓當事人體會當他們暴露於焦慮情境時,所害怕的後果不會發生,以降低心理焦慮。某程度來說,Yaron Bob創作過程也是處在這樣的治療下,但更讓我感動的是,他的初衷是想面對傷痕,去轉化它,而不是去降低它的影響。他的心裡盛開了勇敢的生命之花,在荒蕪看不見養分的腥風血雨裡。
有力量的信念帶出有力量的生命,我問自己是否總是相信每個最深的創傷都是我重生的契機?身為基督徒,我是否相信萬事都在神手中,且信祂賞賜那尋求祂的人? 我想起聖經裡的約瑟,他一生也是顛沛流離,卻從不見他哀哭悲嘆,被兄弟出賣、淪落異鄉成階下囚、被法老大臣波提乏的妻子勾引誣陷、為酒政解夢卻不被記念……,這每一段都有讓人憤慨不平的充足理由,若是發篇FB貼文想必也會上百篇回應聲援,約瑟卻仍可安穩。後來他成為埃及宰相,能夠決定哥哥們的生死命運時,他不僅熱情款待,還說出一段不可思議的話:「從前你們的意思是要害我,但神的意思原是好的,要保全許多人的性命,成就今日的光景。」這是一段每回閱讀必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的話語,他能夠平靜安穩不是別的,正是因為他對神的信心,使他可以忍耐、持守、仰望。他能夠預先看見在一切苦難背後的美意,以致於他在過程中不從血氣。
在閱讀的過程中,我也試著去反思,在我生命中,有什麼是深埋在心中的傷痛? 那是不是也有神的美意? 當我願意這麼去思想、去相信,那傷痛就不會再只是包袱,而是我可以面對、轉化的力量;它不再是我急於傾倒又不知倒哪的核廢料,而是可以重生再出發的資源回收素材。我的生命缺憾裡有神雕塑煉製的斧痕,我要與神同工來使它重新得力。
前幾週的主日信息,主講的教會牧師分享他有著口吃的問題,那麼真誠的信息相當感動我、安慰我,特別是因為我也有著一樣的困擾,那是我所不明白的,它不是隨時發生,卻在某些時候我會突然間無法好好說話,那讓我窘到想挖洞逃離;但另一方面,在它沒發生狀況時,我又常被讚美口條好、思路清晰……,每當在簡報後聽到這樣的讚美,我會回想起某些時候我連一個字都發不出的尶尬,在心裡默默拭淚。在閱讀到保羅生命裡也有一根刺,多次求主挪開卻不得,他終於體會到那根刺是避免他自高時,我彷彿明白這一切是神的美意!而聽著牧師分享時,我心中對分享者的敬意和溫暖,也讓我換位思考去理解——在一個彼此相愛的環境裡,這些軟弱並不會影響我們看待彼此的價值。隨著年紀增長,我愈來愈了解到自己其實很容易驕傲,而神設計了一根刺,從不在重要時刻(例如論文發表)影響我,卻在日常生活偶而帶來一些不方便,藉此提醒我不要自高,這不是設計上的BUG,而是祂的精心規劃;我衷心感激也服氣,祂知道我需要。
書中作者曾提及訪問一個猶太老人:「什麼是奇蹟?」老人回答說「我相信明天是開心的一天,每天都將是。因為我們的造物主,祂一直都在,祂必幫助我們。」猶太人曾流浪二千年,在全世界不看好的情況下奇蹟似地復國,應驗了聖經的預言。他們深知抓住神就抓住希望。閱讀本書,最大的收穫是歷史在神手中,我們的生命也在神手中,祂是美善,創造出的我們也是美善,我要學習看見任何環境、任何困難下的美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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